我也想和你永远在一起

【左游】十年反刍

旧文,可能有被打脸的地方吧不是很清楚




    倘若人生能够倒流回到十年前,鸿上了见确信,自己一定会改变命运。
   
    他在得知Playmaker的真实身份时,终于笃定自己十年前所心生的恻隐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过错。他是那样悔恨自己的过去,悔恨自己所做的一切致使父亲的命运不可挽回。交加于身的悔恨令他在与Playmaker面对面地对峙时,只能不断地讥讽。他确信自己是憎恨着的,憎恨自己、憎恨对方、憎恨命运。
   
    从来就不由鸿上了见掌控的命运就像神明开的一个恶劣的玩笑,他为此只能被动承受,因此裂出第二个自己。然而他所裂出的Revolver也并不如想象中坚决,否则他就应该在查明Playmaker的真实身份时,把查出的信息告知父亲。他就像十年前那样,动了第二次的恻隐之心,像一个愚昧的信者,茫然不自知自己所做的一切会招致毁灭。
   
    鸿上了见,为什么你就是不够干脆呢?他无数次质问自己,内心几欲歇斯底里,镜子里的那个自己却总是麻木不仁,甚至不自觉地笑起来,好似遇见了多么好笑的事情。
   
    他的愚蠢把自己引向最后的败北,最终不知第几次落荒而逃,如同不敢正视对方深绿的眸光那般,只有逃走时才显得决绝干脆。
   
    如果人生的系统也能够像一键Ghost那样重来一次的话,鸿上了见想,他一定会改变自己那从最开始就一败涂地的过去。
   
    他忘不了那时的悔恨,也忘不了如今的不甘,在汉诺塔摧毁的时候,他就像又一次见到了父亲的死亡。
   
    如果可以的话……为什么不改变?
   
    鸿上了见如此讥笑着命运,如此讥笑着自己所身处的牢笼。他多么想摆脱项上的枷锁,多么想扼死对方,多么想人生重来。
   
    他于无尽的黑暗中合上双眼,逼迫自己入睡。游轮在无风无浪的海面上缓缓地行进着,无声的一片漆黑中,鸿上了见莫名见到了早已远去的星尘之路,他看见那些细碎陆离的光汇聚成一道遥远的细线,链接向不知何处,就像是知晓他的悔恨那样,星尘之路闪耀着,父亲那些朦胧的话语浮现在他的耳边,不知是在说着什么。鸿上了见来不及追问,耳边的声音却忽然变成了一声惊叫,就像是十年前他所听见的——
   
    鸿上了见惊醒了。他睁开双眼,下意识坐起了身,却立刻意识到了不对。
   
    他并不在游轮上,而此时他身下的床很窄小,窄小得不像是能容纳一个成年男性的身形——他猛地低下头,惊觉自己不知怎么是一个孩童的身体。
   
    鸿上了见赤着脚下了地,身体轻盈得像是不属于他一样,他隐约有了一些想法,张望到角落里有一面镜子,连忙小跑过去。他站到镜子前,然后看到镜子里的孩童正是十年前的自己。
   
    命运真的倒流回到了十年前吗?鸿上了见有些难以置信,他回想起刚刚的梦境,父亲的声音不知说了什么,而星尘坠落在他的眼前,就像是知晓了他的悔恨一般,时光为他而逆转了。
   
    鸿上了见怔怔地望着镜子里年幼的自己,他曾经很熟悉这个样貌,因为八岁时经历的每一个细节他都记得清清楚楚,哪怕过了十年他也从未遗忘过。他甚至记得自己是在什么时候偷来了父亲的手机,悄悄拨打出那个号码。
   
    他在后来的日子里过得很不好。他后悔自己所做的事情,憎恨那时的自己,却找不到被带走的父亲。那些孩子被救出后不知遣送去了何处,他却还留在原处,直到三骑士又找到了他,而他终于决心挽回——
   
    父亲残存在网络中的意识体指导了他许多,为他后来所做的事情提供了许多帮助。没有责怪他的父亲最后牺牲了自己,而他却白白错失了机会,又一次败北。
   
    悔恨的滋味鸿上了见品尝了十年,他知道自己究竟后悔什么,他也知道自己究竟需要挽救什么。他选择成为Revolver,不只是为了和利用了父亲的SOL科技公司处处作对,更是为了弥补父亲犯下的过错,为此哪怕是伤害更多无辜的人也在所不惜。
   
    而他究竟后悔什么,究竟不愿面对什么……现在,一个机会摆在了他的面前。
   
    鸿上了见,如你所愿地去改变过去,不再后悔吧。他沉默地望着镜子里的那个自己,看见自己的眼中闪烁着什么。
   
    只要他愿意,他现在就可以去改变。他记得那一天,记得那是在何时,甚至记得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,只要他视若不见,父亲就不会再遭受那种对待。
   
    只要他不再后悔,他就能彻底抹杀伊格尼斯,彻底打败……藤木游作。
   
    藤木游作。鸿上了见默念着这个他很陌生的名字,他是在不久前才知道那时的那个孩子叫做什么名字,也是在不久前才终于知道Playmaker的真实身份。现在回到了十年前的他只要不去理会藤木游作的悲鸣就可以了,只要他不会再觉得怜悯,不要再像一个愚蠢的善人那样大发慈悲,就一切都可以改变。
   
    Playmaker不会再阻挡在他的面前,藤木游作不会再让他悔恨,不会再让他憎恶自己的软弱。
   
    鸿上了见看向房间墙壁上挂着的电子表,没错,就是这个时间,他记得一清二楚。就是在这样的一个午后,他最后一次对那个孩子说话,最后一次鼓励了对方,并成为了一个救赎者。
   
    现在只要他待在房间里,不去现在空无一人的监控室里就可以改变自己所悔恨的过去。他的命运好不容易像一只反刍动物一样反刍了时间,让他回到八岁的这一年,他有什么理由不改变一切。
   
    你不应该拯救他,你不应该出现在他的生命里,你不应该再害自己的父亲受苦了。
   
    鸿上了见站在镜子的前面,注视着八岁时的自己,露出了与躯体年龄所不符的讥诮笑容。
   
    他说过,他不是什么善人,哪怕他的不为所动会害死藤木游作,那又和他有什么关系?他本就后悔自己曾经做过的,他是如此后悔自己竟然救过自己的敌人。
   
    只要什么也不做,就可以轻易地扼杀未来,而这之后父亲也能够在发现伊格尼斯的危害后及时抹杀伊格尼斯,只要鸿上了见在这一天乖巧地做一个好儿子,这一切就会按部就班地发生。
   
    他曾经数次设想过父亲健在的十年,没有伊格尼斯,没有Playmaker,没有汉诺骑士,也没有Revolver……什么都没有,只有安然长大的鸿上了见。他能够把决斗只当做游戏,而不是武器;能够把父亲参与研究的Link Vrains只当做普通的对战平台,而不是必须控制的力量。
   
    这个世界不会再把他们视为洪水猛兽,他们只是普通人而已。那时父亲想必也会明白,利用孩子们的研究是一个错误,伊格尼斯本就没有存在的必要……
   
    ——但他们会死。
   
    这都是为了父亲,父亲会明白的。伊格尼斯的研究的确是一个错误,可只要研究到了一个地步,父亲就会知道。
   
    ——但他会死。
   
    鸿上了见曾经亲手把自己的父亲送去地狱之中,他后悔自己选择了那样的做法,他是如此的后悔。现在正是绝佳的机会,他完全可以选择自己的父亲,而不是别的谁……
   
    ——但藤木游作会死。
   
    他不想再后悔,哪怕藤木游作很可能会死。哪怕他的父亲从来不认为……利用了孩子们是一个错误。
   
    鸿上了见忽然又听见了什么声音,他下意识回过了头,却只是看见空荡荡的房间,他随即意识到那是混杂着哭泣的悲鸣声。
   
    悲鸣的声音断断续续,并不是十分清晰,就好像发出悲鸣的人在抽噎一样。发出声音的人在完全崩溃的时候只能大声地嚎叫及哭泣,除此以外什么也办不到。
   
    未来咬着牙坚持到底,即便身处绝境也要拼命反击的Playmaker,应该说是藤木游作,现在还什么都办不到,更勿论是拯救自己。
   
    鸿上了见以为自己不会再为那样的声音有任何一丝的悲悯,他自以为已经足够麻木不仁,但实际上他却感到了一阵窒息,同时喉咙里不知为何哽咽了起来。
   
    他明明就不想再后悔。
   
    鸿上了见明明就不想再后悔。
   
    远处传来的声音渐渐变小了,就像是精疲力尽了一样,那样悲鸣的孩子已经无法再继续挣扎了。
   
    鸿上了见仍然记得那一天发生的事情,记得那时的每一个细节,他突然夺门而出,径直冲向了监控室。眼泪不知为何汇聚在他的眼眶之中,他全力忍耐着,支起了麦克风,对着监控中已经绝望了的那个孩子,张开了口——
   
    曾经说过的,每一句话,他都还记得。那时究竟是什么心情,他也没有忘记。
   
    其实无论如何,他都会后悔。哪怕时间在喉间来回反刍,他也依旧会做出一样的选择,因为他根本就没办法放下藤木游作,无论是十年前还是十年后,他都始终放不下。
   
    鸿上了见还是输了。他知道自己会后悔,知道自己一定会后悔。但是无所谓了,已经无所谓了。不管怎么样,他早就已经输了。
   
    鸿上了见最终还是没能改变什么,他也不再去思考究竟为什么。他只是想着,起码下一次见到藤木游作时,自己不会是那样狼狈的样子。
   
    “……你会得救的。”
   
    我大概,也会得救的吧。
   
   
    鸿上了见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漫长的梦。他睁开了眼睛,映入眼帘的是游轮的天花板,轻轻摇晃着的床说实话并不算舒适,但在这几天早就已经习惯了。鸿上了见坐了起来,他低下头,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的手,慢慢地握了握拳头。
   
    什么也没有发生,什么也没有改变。
   
    ……什么也没有。
   

FIN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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